第21节

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天大虐,宝宝们记得明天十二点来哟!周日十二点准时抽奖,吼吼吼,再来看看谁最欧,这次人数我设定多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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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

江沼坐在灯盏下, 灯火在她脸上添了几分朦胧,岁月至此, 又怎能再倒回,她都能走出来,他也能。

江沼将那绢帕包好放了回去,为陈温掖好了被角,静静地坐在床上守着,一直到周顺匆匆赶来,江沼才从那圆凳上起身对他说道,“周总管有事,唤一声就好。”

宁庭安人还在西屋,提了两桶水放在灶台边上后,便坐在江沼方才的位置碾药。

见江沼进来,宁庭安似乎很了然地说道,“我去多添几盏灯。”江沼说,“好。”

屋里的灯火便燃了一个通夜。

次日清晨, 整个院子溢出了一股药味, 陈温睁开眼, 周顺一声殿下愣是唤出来了几个颤音, 还未等他哭出来, 陈温便问, “江姑娘呢。”

周顺的心揪着痛,“江姑娘在呢。”

如今可不是担心江姑娘的时候,而是殿下这身子,万一有个闪失,他该如何同皇上和娘娘交代。

周顺见陈温掀了被褥自个儿下了床,忙地上前阻拦忍不住叨叨了几句, 陈温回头盯着他,“你还是去外头候着好。”周顺吓得跪在了陈温面前,立马噤了声。

在外头流落了两个日夜,他是彻底地怕了,若殿下再将他赶出去,他这东宫的总管也就不用再当了。

陈温没理会周顺,下床披了件大氅,自个儿打开了门,迎面的风雪扑来,又是一个狂风风雪的阴霾天。

**

西屋那头宁庭安正守着火,江沼则去了院子后的小河沟里筛药渣子,如何挑拣宁庭安不懂,便只能由着她去。

河沟的两边积雪彻底地融化,风雪那般肆虐,然那地上的枯黄杂草却依旧生出了一层嫩绿。

江沼坐在河中间的石头上,河沟里的水很浅,潺潺流水从她白皙光洁的脚踝流过,酥酥麻麻,不见凉,反而有一股子暖意拂过,适才她双手入水时,才知这沟里的水竟是冬暖夏凉,并不浸人。

江沼弯着腰轻轻地摇着那竹筛子,水色清澈见底,能清楚地瞧见河底下的沙石,有鱼群游来,又被那波纹瞬间荡开,江沼突地想起,当初的沈烟冉是不是也这般坐在石头上,也曾这般望着清澈的水面,任由流水拂过脚面。

在沈烟冉去围城的那一刻,她也恨过她,之后更是刻意避开同她相似的命运,不想成为沈烟冉,不想如她那般落得凄惨的下场而得不到善终,更不会救世。

如今走过一圈才明白,人生若是能选择,若能事先就能知道那结果,谁又愿意过的凄苦,但谁又是一直凄苦,沈烟冉也曾快活过。

那日记里的水沟记载了她快活的痕迹。

宁庭安曾经对她说,凡事都有两面,有好有坏,心疼叹息的往往是旁人,实则自个儿也并非如旁人所想象的那般过得凄苦,或许在沈烟冉死前的那一刻,她早已经释然了。

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。

也不需要任何人心疼。

那是她的人生,自己走完的人生,只有她自己知道何为苦何为甜。

那日江家从皇后手里接回江回城和沈烟冉的灵牌时,她并非没哭过,也曾躲在屋子里质问过皇后,“这东西有何用,谁又能还回我的父母。”

皇后一句未言只轻轻将她揽入了怀里。

后来她又问皇后,她为什么要抛弃她和江焕,皇后告诉她,“她没有抛弃你们,只不过他们不仅是沼姐儿的父母,还是江晖成和沈烟冉。”

江沼那时不明白,如今倒也明白了,就如她自个儿不仅是他们的女儿,她还是江沼一样的道理。

娘,我也放下了。

江沼抬头水面上的一阵风从远处而来,江沼看着那凌凌波光一寸一寸地席卷过来,一时失了神,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跟前的竹筛不知何时从她的脚缝中钻出,顺着水流而下已飘出了好远,江沼提了裙摆,光脚追了两步,那水里的石头搁得她脚底只痒,正着急便见一道人影,连着脚上的筒靴直接踩进了水里,在那拐弯处,及时地替她捞起了竹筛。

江沼爱打赤脚的毛病,以往陈温见一回说一回,孜孜不倦,这回却没有出声,只轻声说道,“慢慢过来,小心搁到脚。”

此时头顶上的雪倒是没飘了,却有冰凉的雨点子稀疏的落下,江沼上岸蹭了鞋,那雨点子不过瞬间就凶猛地落了下来,砸在那草丛里啪嗒啪嗒直响。

江沼正欲跑两步,身子却被一只胳膊拉住往后一带,跌进了怀里,月白色的大氅从她头顶罩下,带着她熟悉的幽幽清香,将她整个人裹在了里头。

“别动。”陈温手臂紧紧地扣在她的纤腰之上,生怕她如上回除夕夜那般,从他怀里挣脱出来,江沼的身子僵硬如石,小脸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动弹不得,底下的一双脚几乎是被陈温拖着往前。

粒粒雨点子落在大氅上,啪嗒啪嗒的声音很是响耳,然江沼听到的却只有那温热的胸膛内传来的“咚咚”心跳声。

短短半里路程,江沼走得尤其漫长。

等脚步上了院子的几层木阶,到了那干爽的屋檐底下,陈温才松开她揭了她头上的大氅,江沼的脸色已经被那里头的稀薄空气,憋得润红。

江沼忘了礼仪,忘记了同陈温道谢,转身脚步匆匆上了跟前的长廊。

走了一半见宁庭安手里拿了把油纸伞迎面走来,瞧见江沼时,宁庭安松了一口气,“还好没淋到雨。”说完见她两手空空便又问她,“筛子呢?”

江沼愣住,又回了头。

陈温从那拐角处上来,朝着她缓缓走来,将手里的竹筛递到她面前,“给。”

那一阵雨点子不小,江沼被陈温的大氅护住也免不得沾了些雨水,更何况是陈温顶着那雨淋了一路,这会那雨点子正从他发丝间溢出,顺着他的脸庞而下,一身算是湿了个透。

江沼愕然,眼瞧着那额头上的一道雨水就快要滴到他眼里,忙地抽了袖筒里的绢帕,直捂了上去。

那廊下安静地只剩下了雨水声。

陈温没动,微微弯下了腰,深邃的黑眸紧紧地定在江沼的脸上,里头的炙热终是让江沼反应了过来。

江沼正欲撤手,却被陈温抓住了手腕,江沼挣扎了两下没挣开,脸色正是憋得通红,周顺突地从宁庭安的身后匆匆而来,脚步声一致便脱口而出,“殿下,娘娘到城外了。”

说完周顺没见闻见动静,抬起头来才瞧清了状况,脸色一变忙地转过身,却见宁庭安立在那并没半点回避,双眸盯着前方,如同失了神。

半晌江沼的脚步匆匆从两人身旁而过。

周顺这才转了身,也不敢去瞧陈温的脸色,跟在他身后到了屋内,赶紧替他备了干爽的衣裳。

“娘娘已经到了城外,王爷没让娘娘进来,如今娘娘在那城外扎营候着,说要见殿下。”周顺一面伺候陈温更衣,一面说起了正事。

陈温没应。

待更完衣,陈温却是坐在了火盆边,并没有打算要出门的意思,周顺心头一急,唤了声,“殿下......”

陈温一眼扫过去,眸子里带了厉色,冷冷地说道,“如今周总管越发会办事了。”

周顺双腿一软绝望地跪在了地上,也不敢再吱声,当奴才的哪个不为主子藏些私心,瘟疫死了多少人,可怕到什么地步,周顺亲眼见过,可他又怎会愿意舍了主子。

“今夜你带着王爷和江姑娘走。”

周顺脸色一白,猛地将头磕在了地上,“奴才宁愿一死,也不会离开殿下。”

半晌才听到陈温说,“起来吧,将宁师爷带进来。”

第62章

绵绵飞雪过后, 天色没有半点喘息,一场春雨落下来, 一日都未住点。

屋檐下的灶台宁庭安在江沼去河边时,便用几根竹竿子撑了一块篷布,本担心外头的飞雪沾到江沼身上,如今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。

江沼回来后一直在那灶前忙碌,晌午时陈温又出现在了她跟前,江沼蹲着身子守着火,陈温便立在那灶台边上看着她,也没出声去打扰她,倒是有几回抢在了江沼前头,替她端了滚烫的药罐子。

江沼的神色避开了他几回,有了今儿上午那教训,再也不往他脸上瞧。

天幕近黄昏时,陈温瞧着那屋檐下滴落的雨线,突然低声的说道, “落雨天确实不差。”

江沼神色微顿抬起了头。

灰青色的天色烟云朦胧, 陈温的身子轻轻地靠在青砖墙上, 月白色衣袍裹身正侧头望了过来, 苍白的脸略显病态, 脸色柔和如月。

江沼一双眸子定在陈温的脸上, 一时失了神,想起了母亲画像里的父亲。

陈温冲她笑了笑,缓缓地走了过来,蹲在她身旁温声问她,“沼儿饿了没?”江沼自知失仪,偏过了头, 身后的陈温又说,“今儿咱不喝鱼汤。”

江沼撤了灶孔里的柴火,刚垂下头便觉有一只手抚上了她披散的发丝,江沼僵着没动,那手掌极轻地从她发丝上滑过,柔声说道,“咱们好好用一顿晚膳。”

**

夜里西屋的灯火格外的明亮。

周顺过来了几趟送酒菜,屋内那张小几被挤得满满当当,江沼从药罐子里将汤药倒出来,捧着药碗进来时,陈温正在往杯里添酒,见到江沼陈温抬头微笑地说道,“来芙蓉城时,瑞王便对我说,芙蓉城的青梅酒口齿清香还不醉人,今儿天冷,你饮一杯暖暖身子。”

江沼没答将药碗搁到他跟前,“今儿殿下淋了雨,先喝碗汤药。”

陈温迎头看她,江沼的目光却没在他脸上,脚步轻移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,曾经陈温打个喷嚏,江沼都会给他弄一碗汤药,陈温起初并不愿意喝,江沼便不依,立在他身旁时不时地小声催促他一声,后来陈温学乖了,汤药一端到跟前,便饮个干净,省得她再同他磨下去。

如今回忆起来,那时光很久远,久远到恍如隔世。

陈温沙哑地应了声,“好”五指扣住那药碗边缘,苍白的手背上青筋乍现,仰头将一碗汤药尽数送入口中,苦味瞬间在嘴里蔓延,久久不散。

“谢谢沼儿。”陈温将碗搁在了桌上,喉咙上下滚动了几番,将桌上的几样菜色,每一样都夹了些放进她碗里,看着她说道,“喝了两日鱼汤,倒是瘦了一圈。”

灯盏里的火苗直直而上,周顺适才换了个崭新的灯芯,灯盏里又添满了油,光线亮堂地洒下来,对面人儿如画的眉眼,尽入眼底。

陈温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仿佛要将她融进眼里。

江沼白嫩的手握住银筷,微微垂目,卷翘的长睫在那脸颊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光影。

屋外的雨滴声不断地砸着屋檐,这一处却极其的安静,过了一阵陈温终是将身边的酒杯推到了江沼面前,轻声哄着她,“尝尝,夜里睡觉也能暖和些。”

江沼的眸色微微一闪,接了过来。

见杯中酒见了底,陈温才对江沼缓缓地说道,“记得沼儿以前说过喜欢落雨天,如今我倒也喜欢听这雨声。”莎莎的声音密密实实地砸下来,一切似乎都能因此而静止一般,雨点子越是重,心头越是安稳。

江沼饮了那酒便再也没去动筷子,垂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。

陈温倾身将那几面上的碟盘移开,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绢帕,轻轻地展开搁在了江沼跟前,“这是我问素云要来的,她胆子小经不起吓便也给了我,这已是从芙蓉城里找来最好的工匠,所补出来的结果。”

江沼抬眸瞧了过去,目光触及到的瞬间,心头猛地跳了跳,是那枚被摔碎了的簪子,破碎的接口处重新镶了金线。

陈温的声音很轻很空,“这簪子虽修补好了,却已不是原来的模样,古人云破镜难重圆,我不求沼儿能原谅,只想以此同你说一声抱歉,抱歉这些年让你受了种种委屈。”

陈温顿了顿,喉咙堵的太厉害,猛地吞咽了几回又才继续地说道,“我还欠沼儿一声谢谢,谢谢这些年你待我的好,谢谢这些年你对我付出的感情。”

屋外的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,江沼的眼皮子开始沉重,陈温哑声说,“我负了你,我悔了。”

江沼闭了眼。

陈温起身走到了对面坐在她身旁,及时地扶住了她下滑的身子,喃喃而道,“你给了我十年的时间,我却从未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,当你决意放弃时,我方才清醒过来,我不想你离开,不想看到你待旁人好,也不想看到旁人待你好,想回到从前那样,想回到你的心里只有我的那段日光,后来你拒绝了我,你对我说那不过是我一时养成的习惯,过一段日子就能好,我也曾因此怀疑过,也曾问过自己,然那胸口因你不再而日渐窜上来的焦躁不安,还有夜深时浮现在我脑子里身影,皆是告诉了我只有爱上了一个人,才会成为习惯,那是我便明白,我这一辈子已经习惯了有你,以前是,往后的每一日皆是。”

冰凉的一滴泪珠子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落下来,陈温抱着她的手紧了紧,“那日我怀着希望去寻你,我以为寻到了让你决心放手的缘由,我对你说,我想好好同你度过余生,可你抬起头时,我却在你的眼睛里再也寻不到往日的半点光亮,我才知感情从不等人,不是我想丢弃时便丢弃,想要时便有,在城门口你在我怀里告诉我,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伤痛后,我也曾一度想过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,然夜里闭上眼,心口的痛疼却没能骗过自己,我忘不掉你,忘不了那十年间我曾经给你的桩桩伤害,更心疼那十年里我冷落你的每一刻,几日前当我知道了那只簪子是你母亲的遗物后,我才终于明白,破镜终是难重圆,那些伤害已深入你骨髓,我又怎能再配对你说那“爱”字。”

夜里的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口,阵阵脚步声从那廊下传来,陈温看着她紧闭的眼睛,双手抚上了她的脸颊,双眼血红地说道,“我答应过你会护着你,然而那十年之间我不但失了言,你所受的种种伤害还皆是来源于我,最后这一次,就让我履行一回当初那承诺,将你平安地送出芙蓉城,让你好好的活着。”

陈温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,缓缓地从袖筒里拿出了那道周顺曾冒着杀头之罪,私自交给他的圣旨。

是皇后给江沼的退婚书。

陈温提起了她的胳膊,将那圣旨轻轻地放进了她的袖中,紧紧地揽她入怀,说道,“你曾问过我,什么时候娶你,什么时候能唤我一声夫君,我说等你长大后,后来你长大了,我却再一次失了言,如今你也早已经不再等待,我能为你做的便也不是娶你,而是给你自由,”

陈温埋下头,在她的发丝之间轻轻一嗅,泪水滴在了江沼白皙的额头上,陈温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嘶哑,“好好活着,愿你这一生从此顺遂,再无伤害。”

屋外的脚步声顿在了门口,宁庭安对陈温说道,“殿下,时辰到了。”

院落里的一排屋檐下,漫天的雨线连着一片,如串起来的一串串珠帘,砸入了泥水沟里,啪嗒直响,耳边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。

陈温的下颚最后一次抵在江沼的脸颊上,轻轻地说了一声,“我爱你,沼儿。”

那爱此时虽如草芥,却也是真正地爱了。

陈温抱着江沼起身,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向前,稳稳地跨过了门槛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宝宝们,太子的忏悔奉上。(谁中奖了啊,来评论区报名,哈哈哈,十二点准时开奖,宝宝们想中奖就得提前几分钟来哟,提前一分钟也好,不然时间一到就会错过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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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

寂静的雨夜, 沈家门前一排暗卫护在马车前,陈温将江沼抱出来时, 素云正着急地往里张望,宁庭安适才将她从王府接出,说今夜出城,素云煎熬了几日的心,总算是安稳了下来。

周顺撑着伞,雨点子在伞上砸的啪嗒直响,陈温将江沼放进马车内的软塌上,再掀开车帘下来后,便对宁庭安递了个眼色,马车撵着湿哒哒的雨声,一股股雨水从那车轱辘里不停的往外冒。

周顺陪着陈温站在那石阶处,瞧着原来越远的马车,心头很不是滋味。

这番一走,这城里就只剩下了殿下。

待周顺回过神来, 陈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, 周顺赶紧转身跟了上去。

跟到了西屋门前, 周顺见陈温的脚步停在了门口, 便也垂目不敢吭声, 屋里的灯火依旧, 里头的一桌饭菜还是适才的模样,整间屋子却突然冷清的可怕。

不过是少了那么一个人,却犹如这世间只余了他一人。

陈温抬起脚步进屋,坐在了她适才的位置,蒲团上隐约还余有她的温度,几上有她适才用过的一双银筷, 还有她抿过的酒杯,她握过的瓷碗,屋子里每一处皆有她的影子。

仿佛她还是身旁。

然她已经走了。

他再也见不到她。

那灯盏里的油添的再满,也有燃尽的时候,灯火的光线几经摇曳,周顺终是忍不住立在那门口边上唤了一声,“殿下......”

“退下。”陈温的声音疲惫,却让周顺不敢再出声,伺候了陈温这么多年,周顺就没见过殿下如今夜这般绝望悲哀过。

周顺并没有退下,而是站在了那篷布底下,静静地候着。

**

城门外皇后和瑞王也在候着。

那一阵急雨过后,雨水倒是小了不少,缠缠绵绵并不碍事,马车从沈家老屋出来,直往城门口而去。

“启禀皇后娘娘,王爷,马车到了。”小三子举着伞站在帐营外,看到从城门内缓缓而来的马车,立马转身同皇后和瑞王禀报。

一个时辰前,陈温让宁庭安去寻了瑞王,说他同意离开芙蓉城,让瑞王去城门外候着。

自那一场屠杀后,瑞王便再也没有见到陈温,宁庭安回来时说太子不愿见任何人,连周顺都被拦在了门外,瑞王不信也曾去过老屋几回,果真见周顺立在了门前,便也罢了。

这几日瑞王心头一直担忧陈温从那场屠杀的阴影中走不出来,几日下来也过得很不安宁,得了宁庭安这么一句话,终于松了一口气,早早地到了城门外。

芙蓉城原本就是他的地方,有他一人在便够了,用不着两人都搭进去。

瘟疫一起,宫中朝臣就已经人心惶惶,皇上膝下就这么两个儿子,好巧不巧都封死在了芙蓉城。

江山社稷后继无人。

这王朝便是岌岌可危。

几批臣子陆续从江陵出来前去支援,皇后一个日夜都未曾合过眼,第二日起来换了身衣裳,直接跟在了臣子后面,留了一封信给皇上先斩后奏。

两个儿子加一个沼姐儿。

她输不起。

到达江城之后,皇后又调配了周边所有的兵力,却被芙蓉城城门前的那条断路,耽搁了几日,好不容易今日通了路,又被瑞王拦在了城门外,不肯放进去,只得在那城门外打转。

“都长本事了。”皇后在城门外一直候到夜色落下,才见瑞王一行人面罩遮面,在一片雨雾中打开了城门。

皇后立在那,看着瑞王下马朝着她走来,在十步远的距离瑞王唤了一声,“母后。”唤完眼里便有了湿意,本想同之前那般给她一个拥抱,然脸上的那层面罩无时不提醒他不能靠近。

两人就那般隔开距离说话。

伞上的雨水顺着伞骨子不断地往下滴,瑞王最后对皇后说道,“母后将皇兄带走,芙蓉城由儿臣来守。”

皇后看着他,一路上未歇息好,眼里布了一层血丝,并没有应他,而是问,“沼姐儿呢?”

三个人一个都不能丢。

来时皇后就想好了,自私也罢,不要那名声又如何,她只要她的儿子和沼姐儿从那围城里出来。

皇后刚问完,身后小三子就过来禀报马车到了,两人同时回头,驾马车的人是宁庭安,马车到了帐营跟前,宁庭下车同皇后行了大礼,刚起身就听瑞王问他,“皇兄呢?”

宁庭安说,“马上就到,殿下让臣将江姑娘先送出来。”

瑞王并未多想,又望了一眼城门内。

皇后往前走了几步,正欲去掀开车帘,宁庭安却在她身后及时地说道,“启禀娘娘,江姑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,殿下送过来时,人已经歇下了。”

皇后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宁庭安的视线与其对视了一瞬,便弯下腰恭敬地立在她跟前。

“你去点点人数。”皇后回头对瑞王吩咐,瑞王人一走,皇后就让宁庭安抬起头,“听说你是王爷的师爷?”

宁庭安回答,“正是微臣。”

皇后盯着他,又问了一回适才瑞王问的话,“太子呢?”

宁庭安这回没及时回答,半晌抬起头来,皇后已经变了脸色,宁庭安突然双膝跪地,跪在了雨地里,对皇后如实相告,“启禀娘娘,殿下已经出不来了,殿下让微臣带话给娘娘,让娘娘将瑞王带回江陵,替皇室保住血脉。”宁庭安从袖筒里将那日陈温交给他的令牌递给了皇后,“殿下说,皇后娘娘无需担忧,这番决策不过是做的最坏打算,城中医药世家,皆在尽力医治瘟疫,不久后他便能归来。”

宁庭安跪在地上埋着头将那令牌举到了头顶,雨水慢慢地将他一身淋透,那令牌捏在他手里,已被雨水冲刷过一层又一层,过了很久才听皇后轻声问,“为何出不来。”

宁庭安没给她半点希望,“殿下已经染了瘟疫。”

跟前一阵轻响,皇后的身子无力地靠在了马车边上,宁庭安抬起头来又说道,“殿下已将退婚书给了江姑娘,殿下说娘娘若想将其封为公主,便依了娘娘的意。”

皇后突然就失了理智,对宁庭安说道,“你去将他接出来,不管用什么法子,染了瘟疫又如何,出来了本宫寻人替他治!”

宁庭安没动,唤了一声,“娘娘......”

皇后咬着牙说道,“他别以为本宫不敢,他要真不出来,本宫回去就将他心口肉嫁人。”

宁庭安将头磕在了地上,失声唤了声娘娘,“殿下那日为了江姑娘在王府门前屠杀了一万余人,他早就出不来了,娘娘也当清楚殿下的心性,殿下严以律己,一心爱民,心里装着天下,又岂能原谅自个儿手刃过手无寸铁的百姓,那其中可有不少孩童,就算殿下未染瘟疫,也会让出这太子之位。”

皇后的脸色苍白,一身劲装头发高束,瞧不出在皇宫时的半点雍容华贵,如此站在那,也不过是一位平常的女子,也只是一个母亲。

“本宫让他脱层皮,他倒是干脆,直接断了自个儿的命。”皇后仰头,两行泪水从脸上急速划过,咬着牙说道,“杀就杀了,我陈家历代皇帝,谁没杀过人,不需要他来忏悔。”

宁庭安起身将那令牌再次递给了她,“殿下说,他屠杀了百姓,该他赎罪,但他从没有后悔过。”

再来一回,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。

马车内素云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,低头去看了一眼江沼。

只见其睁着眼睛痴痴地盯着那马车顶,凉凉地一道泪珠子从眼角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枕边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宝宝们放心,剧透太子会平安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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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“让他活着出来, 一月后他若是出不来,本宫就将沼姐儿嫁人。”皇后终是接过了宁庭安手里的令牌。

宁庭安起身对皇后再次作揖, 退后了几步之后,翻身上了马,一面往城门内疾驰,一面高声冲里头的将士喊道,“殿下有令,封城门!”

那声音在雨夜里特别响亮,瑞王正清点完人数出来,闻见这一声,心头一跳忙地冲了出来,便只见到了宁庭安的马匹跨过城门,转过了身来看着他,瑞王眼皮子几跳,想骂人,“宁庭安!”

宁庭安并没动容, 手扬起再落下, 嘴里的那声“关城门”没有半丝犹豫。

瑞王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在跟前急速地合上, 回身去寻马匹, 然才发现那马匹早已经在宁庭安的身下。

“宁庭安, 你个狗东西!”瑞王往前追, “你忘了你是谁的人,你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!本王养了你几年,竟然都没将你养家。”

蒙蒙细雨扑在脸上模糊了视线,瑞王往城门口冲去,直到听见那城门“啪”地一声沉沉的合上,再也不余半点缝隙, 瑞王才停了下来,双腿一软,直接跪在了雨地里。

**

宁庭安回来时已是半夜,陈温还在那屋里坐着,周顺听到动静抬头,见宁庭安一身似是从水里刚捞出来般,便知这一趟怕是没那么容易。

宁庭安进去时,周顺同他使了个眼色,朝着那屋里扬了扬头轻声说道,“江姑娘走后,就没出来过。”

宁庭安在那廊上提起衣摆拧了几把水下来,又用手抚平褶皱才跨步走了进去。

“殿下,都送走了。”宁庭安立在陈温身后作揖禀报道。

陈温没动,宁庭安便径自走到了曾经江沼用过的那张小几上,上头正放着一个小木匣子,木匣子下面压了一张信笺。

马车从沈家出去后不久,素云就掀开了车帘,将宁庭安叫了进去。

宁庭安一进去,便见江沼已睁开了眼睛,双目虽有些失神,却并未昏睡,一时愣怔住。

“我自小习医,一杯酒水又且能辩不出来。”江沼抬头轻轻地说道,他要让她走,她走就是。

宁庭安便也没再问。

江沼说,“我给殿下喝了药,表哥观察几日,若无碍那就是成了,我走后表哥将屋里几上的那信笺交给殿下便可,当年顾老前辈留给沈家的那张药单子,我这些日子都理了出来,连着几本药书一并放进了几上的小匣子里,表哥回去后拿给祖母,原本这东西就属于沈家,我也是物归原主。”

江沼早就将那东西整理好了,是以今儿陈温给了她那被酒,她便也接了。

宁庭安将那信笺递到了陈温跟前,“这是江姑娘留给殿下的。”

陈温的眼里才有了几丝波动,从宁庭安手里接过来,那信纸上不过短短几行字迹,他却认出了她的笔迹。

江沼曾经在东宫闲着无事时,写过不少字帖,也抄录过不少诗词歌赋,

一日他见她屋里废弃了不少纸团,弯腰拾起,便见上头抄录了一首诗:

——一声声,一更更,窗外芭蕉窗里灯,此时无限情。

太子打脸日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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