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节

小三子点了头。

瑞王便又将他指派了出去,“你去百花楼让人将罗姑娘接出来。”

沈家会奏琵琶的人,就一位,还能有谁的琵琶断了弦线。

瑞王这几日没怎么出去。

太子心情不好,怕他殃及鱼池。

便也不知外头的风声,小三子这一打听回来才知,那罗姑娘前几日已经被一药铺商贩花重金给买了回去做妾。

小三子打听到的消息,沈颂也打听到了。

“买走罗姑娘的商贩倒是同我沈家有来往,有不少药材都是从他手里进购,若是表妹想问些事,我可以捎个信替你问问。”

江沼愣了神。

早几日就被买走了,那今儿怎的就慌张地出现在了街头,江沼心头虽有狐疑,但到底还是没再管。

“倒是不必,我再问问旁人便可。”

沈二公子从竹苑出来,转头就碰到了沈霜,沈霜问二哥找表妹是有何事,沈二公子便随口说了一句,“四姨母留下来的那琵琶似是断了弦。”

沈霜一愣,便也记在了心里。

江沼去董家和宁家的这些日子,对沈霜来说,就是度日如年,生怕江沼鬼迷了心窍,真要放弃了太子,另寻亲事。

沈霜去江沼屋里坐了一阵出来。

心头就更是乱了。

她才一开口提及太子,就被素云岔开,几句下来便也明白了,表妹这是铁了心的要同太子一刀两断。

这头正瞅着不知该如何是好,便见那日太子身边的侍卫严青,竟是派人给她送了一份谢礼,答谢她当日递过去的那消息。

沈霜心头一激动,恨不得掏心掏肺了去,没管那消息有用没用,一股脑儿地全都告诉了对方,“四姨母留下了一把琵琶,最近断了弦线,表妹正急着四处寻弦线。

那人是周顺派来的,并非是严青,不过是听严青提了一句,便恨不得敲了他脑袋,有那么个现成的通风报信之人,竟就不懂挽留。

那江姑娘在沈府有个什么动静,沈府的三小姐还能不知,这线搭上了,不知道省了多少力。

第28章

午后周顺趁着给陈温沏茶的功夫, 提了一句,“听说江姑娘母亲留下来的那琵琶弦线断了, 今儿还让沈家二公子四处在寻。”

周顺偷偷瞥了一眼陈温。

这消息得来不易,还望殿下能握住机会。

周顺这些年最后悔说过的话大抵便是: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宝石。

殿下旁的记不着,倒是将他这话记进了心里,可再喜欢,也经不起他几年来不重样的送,后来周顺便悟出来了,殿下这是懒得去揣摩人心思,送宝石高贵又方便,图的是省事。

这回栽了个跟头,该也知道了送人东西,需得上心。

一盏茶没喝完,周顺便听陈温问道,“何处有那琵琶弦?”

周顺长松了一口气。

总算没再想着那宝石了。

琵琶弦线好找,但好的弦线并不多, 陈温让严青出去跑了一趟, 买了一堆回来, 皆是市面上普通的料子, “属下听人说如今最稀罕的就是钢丝弦线, 结实不易断, 工艺极为讲究复杂,市面上重金难求,前儿倒是有人见过那钢丝弦线,不过听说那人今儿早上已出了芙蓉城。”

**

沈老夫人的寿宴已有好几年没如此操办过,往儿个怕麻烦,一场寿宴办下来, 一家人都得脱层皮。

沈家的人脉在芙蓉城很广,后花园的那块晒药材的场子被临时腾了出来,搭了天棚,整整三十张桌挨个儿挤着放,沈家大门还不断的有人涌进。

今儿沈家的三位哥儿和几个长辈从早上起来就手忙脚乱,就几位姑娘躲在那阁楼上乐得个清闲。

虽说是沈老夫人的寿宴,照往儿的风俗,也有不少人借着这机会,替自个儿屋里的哥儿姐儿寻段姻缘,沈家姑娘已有两位定了亲,就只剩了个三姑娘。

如今再加上江沼。

就有了两位。

“今儿两位妹妹眼睛可得放雪亮了,瞧瞧哪家哥儿俊俏,早些定了主意,可莫要旁人夺了去。”二姑娘沈桐在姑娘堆里,算是个敢说的。

说完便捂着嘴看两位妹妹害臊。

沈霜眸子一闪,那黯然的神色从眼底升起,又从眼尾消失,转个脸便又臊了回去,“今儿朱家公子,萧家公子怕是都要来,两位好姐姐,可不赶紧着收拾打扮。”

朱家公子是大姑娘沈冰的未婚夫,萧家公子是二姑娘的未婚夫。

沈霜一句话惹了两人。

嬉笑打闹声顿时从阁楼上传来,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沈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听了个正着,大哥儿忍不住逗了一句,“瞧瞧咱们家的姑娘,多有福气。”

二哥儿沈颂也笑了笑。

“可不是吗。”

回头就去门口顶替了沈康接待进门的客人。

夜色擦黑的那阵,江沼正坐在老夫人屋里陪着一堆子的人说话,沈颂过来找了江沼,说是昨儿她坐过的那辆马车上落了样东西,过去瞧瞧是不是她的。

江沼狐疑着出去。

刚出房门,就听沈颂附在她耳边说门口有个小娘子要见她。

说正是江沼要找的罗姑娘。

江沼神色一紧,赶紧让沈颂将人放进来。

那姑娘一进来就揭了斗篷,露出了一张绝色容颜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了江沼面前,“昨儿奴无意撞了姑娘的马车,后来才得知姑娘竟是江家姑娘,奴听人说江姑娘在寻奴,便知姑娘定是认出了奴,奴今儿便冒昧地寻上门请求姑娘,切莫将这消息传给了世子爷。”

“奴这辈子能有幸遇到世子爷,已是奴最大的福分,此生便也知足了,又怎会去害了世子爷。”

罗姑娘说完,便有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,“今儿奴还有个不情之请,江姑娘能否替奴将这封信暗里交给虞家姑娘。”

罗姑娘的头搁在地上,将信举到头顶,声音略带哽塞地说道,“奴知道虞姑娘是个好姑娘,也知道她心里是有世子爷,奴想同虞姑娘说,奴绝没有要踏进江家的想法,还请她万万不能因为奴,同世子爷生了隔阂,误了幸福。”

虞姑娘是江家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。

江家是宰相府,虞家是将军府。

两家皆是名门显赫,又怎可能容得了一个青楼女子进门,这道理谁都清楚,倘若世子非得要纳一个青楼女子进门,不仅是江家脸上无光,虞家脸上更是无光。

“起来说话。”江沼让素云赶紧将罗姑娘扶起来,接了她手里的信,瞧了一眼她水光盈盈的眼睛,那泪珠子竟是硬憋着没流下来,便又想起了昨儿她那阵惊慌样。

“罗姑娘可是遇到了难处?”

罗姑娘却是摇了摇头说道,“奴一切都好。”

江沼想起二表哥所说的她已为人妾,便也罢了并没有多问,“放心,我不会告诉大哥,这信我也可以替你交给虞姑娘,但先得过了我眼,你可同意?”

罗姑娘感激地福了福身,“姑娘的恩情,奴感激不尽。”说完便退后两步转身跟着沈颂匆匆走了出去。

人走后素云才瞪大了眼睛同江沼说道,“小姐,还真是罗姑娘,她怎的来了芙蓉城。”

曾经世子爷为了她,在江家老爷面前跪了三天三夜,直到把老爷跪病倒了,才收了场。

最后世子拧不过,不得不放弃。

江家已有大半年没听到罗姑娘的事。

“为了躲大哥吧。”

江沼倒是觉得这罗姑娘,也不枉大哥对她痴情一场,她能来此,怕也是在为大哥的将来做想。

**

今儿沈家寿宴,眼前的巷子口上,特意多添了几盏夜灯。

沈颂刚领着罗姑娘出去,迎面就撞上了前来贺寿的瑞王,瑞王只觉得那黑色身影,有几分熟悉,正欲多瞧两眼,便被沈颂一个拱手作揖挡了视线。

“恭迎王爷。”早几日沈家大也就对沈家的哥儿们交代过,老夫人寿宴恐怕瑞王和太子都会过来,便也早做好了准备。

瑞王被他这一档,倒也没再看,转过头让小三子将贺礼交给了沈颂,替自个儿说了个上门的理由,“沈家这回赈灾有功,今儿老夫人办寿辰,岂能少了本王。”

瑞王一脚跨了进去。

门内的大哥儿沈鸿立马迎上,将瑞王接了进来,沈颂则是继续立在门口候着,候今儿夜里的另一尊佛。

瑞王先去了沈老夫人的屋子,当面同沈老夫人说了几句贺词。

一进门,屋子的人齐刷刷的跪下。

今儿来沈家的客人,蛇龙混杂,官场上、商场上的人都有,不过都是些小门小户,哪里看过王爷亲临,气氛一时紧张,无人敢说话,瑞王的眼睛往周围一扫,也没有瞧见自己想寻的人,便起身往前厅移步。

瑞王走在鹅暖石的小道上,眼睛无意往边上一晃,便见那颗缀满了积雪枯枝下立着两道人影,昏黄的灯光落在那雪地里,光晕正中的那道梅红色的身影尤其亮眼。

“嫂......”瑞王换了一声,“江姑娘。”便也没等对面的人反应,快步跨过那雪堆,直接走到了江沼的跟前。

前儿那回他送琵琶,是想替皇兄给嫂子赔罪。

后来嫂子却将琵琶还给了皇兄,皇兄再将琵琶又还给了他,那便等同于那日他让人对她说的那些冠冕堂皇赔罪的话,不但白说了,还有了阴谋的嫌疑。

瑞王这回是真心来赔罪。

江沼见完罗姑娘后,正欲去往老夫人屋里,谁知就听得一声唤,又见到了瑞王。

瑞王脚底下蹭了一团雪,突地站在她面前,见她神色戒备,又忙地退后一步,立马解释道,“江姑娘放心,虽说本王很想认你这个嫂子,可这回本王并不是来替皇兄说情,而是真心来赔罪。”

江沼愣了愣。

瑞王便从袖筒里掏出了几根琵琶弦线,递到了江沼跟前,笑着说道,“本王昨儿无意听沈家二公子说,江姑娘的琵琶断了弦线,想起那日来沈家听到江姑娘奏的一段曲儿,辨音色,应当用的是蚕丝线,正好本王那里有几根存货,今儿便一并拿过来给江姑娘,也算是物有所用。”

见江沼没接,瑞王又将那弦线往江沼面前推了推,“蚕丝线时间一久,便容易断,这几根弦线江姑娘都留着,断了换下便是,合着也值不得几个钱,江姑娘不用在意。”

江沼便接了过来。

“多谢王爷。”

瑞王笑了笑,顺着那弦线一面同江沼往前走,一面同她说起了琵琶,“江姑娘那日奏的可是夕阳箫鼓?”

江沼点了头。

“那江姑娘应当奏错了几个音节。”

江沼抬头看着他,脸色有几丝红晕,窘迫地说道。“臣女并不是经常奏,让王爷见笑了。”

“怕什么,本王听了这么多年的琵琶,连个音都奏不准呢,咱生来富贵,又不拿这当饭吃.......”

素云一个没忍住,笑出了声吗,赶紧捂住了嘴巴,不成想瑞王说话竟这么逗。

青石板的庭阶上,沈颂立在上头,动也不敢动。

身旁陈温一身风尘仆仆,筒靴上的积雪一半化成了水,一半已成残雪紧紧地贴在那上头,若是细看还能看出几道黄泥的颜色。

今儿午后陈温出了一趟城,去拿那钢丝弦线,快马加鞭一路追到了城外,再赶回来,连身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直接来了沈家。

心头的一腔热情从午后燃到晚上。

就在前一瞬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。

陈温的脚步停在那庭阶上,没再往下走,胸口沉闷得发痛,钢丝弦线捏在手里,不自觉地越捏越紧。

便也明白了,钢丝弦线固然是好。

但不一定就适用。

他费了千辛万苦又如何,她并不需要,不过是一场无用之功。

陈温的眼睛通红,心头涌上来的那股难受之中并没有多大愤怒,而是让他陌生的无力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再发一更,明天争取凌晨能发哈,宝宝们来赶紧抢留言吧,白嫖跃跃!!(新添的人物是很有用的,父母的事情,等寿宴结束后也会慢慢的开始进展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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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——他无法触及到她的无力。

十年的岁月里他背着她, 她追着他跑,看到的是整个他, 知他全貌,然而待他转过身来,却发现对身后那个自以为很熟悉的人,竟是一无所知。

胸口蓦然一酸。

陈温的眸色缓缓地动了动,抬起脚终是下了庭阶往里走去,夜色隐去了他身上的狼狈,从灯火下走过来时,依旧泰然自若。

今儿前来沈家贺寿的人,谁也没有想到,沈家老夫人竟然还有这等造化,先是瑞王来贺寿,接着又是当今太子,沈家的院子瞬间如添了日月光辉,照得心眼睛发亮。

陈温进老夫人屋前, 先在外头蹭了蹭脚底的积雪, 挺拔的身影一跨进门槛, 映入众人眼里的便是他衣袍上的那龙四纹龙。

屋子里霎时鸦雀无声, 沈老夫人一个愣神, 正欲行跪礼, 陈温及时虚扶了一把,“沈老夫人免礼。”

陈温转身落了坐,又赦免了众人,“起。”

礼数完毕,才对沈老夫人说了一番贺词,沈老夫人一生虽朴实不愿意去贪图那权势, 但心中对圣威的敬畏半分不减,前两回虽听说太子来过沈家,但没碰上面,便也没什么感触,如今见到本人,适才瞥了一眼,便知那传闻中,倒也没说错。

英姿焕发,一身贵气逼人。

再观那眉眼之间的冷冽,便知是个稳重内敛之人。

沈老夫人俯身说道,太子殿下今儿能来我寒舍,真是折煞了老妇。

陈温说沈老夫人不必拘谨,“沈家世代为医救死扶伤,乃为百姓造福,为国分忧,担得上忠良二字,古人云英雄不论出处,孤以为英雄当也不论官职,将士护国能讨了战功,救人于性命的医者却免不得被忽略,沈家为陈国做出的贡献,又岂不是英雄所为。”

沈老夫人一向心如止水,如今却也被他这番话激的有了热泪。

不图富贵,唯盼得一份理解。

陈温是太子,能说出这番话,是他沈家的福分和造化,沈老夫人倒是觉得可惜了,这样的好人才竟同那丫头无缘。

陈温又同沈老夫人寒暄了几句,便也没多留,起身出了屋,顺着沈家的那长廊缓缓地往前走去。

寿宴的一排长灯笼沿着那条长廊而挂,远远瞧过去起伏绵延,靠近后园的廊道下立着几个姑娘,也不知道是谁起的那话头子,又说起了江家姑娘和太子的婚事。

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,光是听到个传闻,有没有真退谁又知道了,我瞧着那江姑娘精神头好得很,哪里像个被退了婚的人。”话音刚落便被人将话接了过去,“这还能有假,那日在董家,林二爷可是当着江姑娘将退婚的事情挑了出来,江姑娘当时半个字都没反驳,不就是默认了吗。”

寒冬雪夜里,沈家怕冻着了客人,到处搁的都是火盆,那火星子“霹雳吧啦”几声,碳灰四散,沈霜起身抖了抖裙摆上沾着的白灰,实在是觉得那声音刺耳,正欲走过去,便见江沼从转弯处的鹅暖石道过来,上了几步台阶,竟直接了当地立在了几位姑娘跟前。

如细蚊的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。

为首的那姑娘正是那日江沼和沈霜在戏楼里,遇上的钱庄刘姑娘。

本也是悄声议论见不得人,谁知道竟是被那话里的正主儿撞了个正着,神色一时窘迫,赶紧同江沼致歉。

“江姑娘抱歉得很......”

话还未说话,就听得一声干净的声音,“倒也用不着你们再猜,我同太子殿下的婚约确实已经取消,若各位有心,倒也是还有机会。”

江沼的眸色很淡,不苟言笑地站在众人面前,姿态落落大方。

人有七情六欲。

不去反驳不代表她就不在意。

一回能忍,断也忍不了第2回 。

早前那乱嚼舌根的传言,她多数也没听见,素云更是特意避之,今儿自己撞上了,听进耳里,人心都是肉长的,谁又不会在意,既然介意,便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
今日是沈家办寿宴,几位姑娘不过是随着家人过来做客,也明白客人当有客人的礼数,没有去开罪主人的道理,江家姑娘是沈老夫人的亲外孙女,论谁也知道,不该跑到人家的屋檐下来论人是非。

几位姑娘脸色顿时一阵青红白,羞得无地自容。

被江沼刺的那句话,也就只能干受着,太子殿下是何等尊贵,也岂能是她们能肖想。

江沼一走,那里头的一位姑娘就青了脸,低声斥了一句,“该,说什么来着,嘴巴子一张,话吐出来容易,吞进去就难了。”

这头几人正煎熬得难受,沈霜急忙地过去,倒不是来劝和,而是为了澄清了适才江沼说的那话,“姐姐妹妹们,亏得你们有那胆子议论,表妹不过是同殿下在闹别扭,又何来的退婚。”

刚说完,姑娘们还一脸错愕,身后的红柱后,便走出来了两人。

陈温和周顺。

宴席开在后园,人潮都往那头挤,姑娘们一时没察觉身后有人,此时人都到了跟前了才听到动静回头,瞧清是何人,赶紧地蹲身行礼。

陈温的脚步从几人跟前穿过,一言不发,跟着江沼离去的方向去了后园。

待那衣角消失在拐角,众人才起身长松了一口气,不过也就缓了一瞬,细细一想,便又觉得气短了。

沈霜那话多半没说错。

江沼前脚走,殿下后脚跟上,这不像是退婚,确实像是闹别扭。

就她们刚才那番言论,若是殿下计较起来,随便一个妄议太子的罪名扣下来,就有得她们受。

几位反应快的姑娘便拉着沈霜,顿时焉了气儿,“我的好妹妹,可千万要替咱们求求情,别让江姑娘记到心里去,咱们也就是嘴巴子没关门,可不想惹了祸事。”

沈霜没应。

几个姑娘又拽住她袖子一摇,沈霜便松了口,“往后可莫要乱传了,就算是侥幸保得了一回,可保不了第2回 。”

**

后园中的席位,分了内客和外客。

姑娘夫人们一边,公子爷们儿们一边。

沈老爷单独腾出来了一个雅间,让专人伺候着太子和瑞王,离那临时搭建的绷子也不远,宴席开始后,虽瞧不见外头的人,但说话声还是能传进来。

宴席上的人几轮美酒进肚,声音愈发高涨,昨儿沈颂提到的那位买了罗姑娘为妾室的商人,今儿也在,那人姓张,名号张二爷。

同沈家打交道多年,也算是同沈老夫人有些交情,不仅如此,沈老爷在世时,两人没少一起饮过酒。

做药材买卖的人和治病的大夫,归根结底,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子,两者相辅相成,行业里的那些传言和风声,也早已经互通。

包括沈家是如何起家,先祖拜师何处,张二爷都清楚。

宴席开始后,张二爷兴致很高,同几位小药铺的老板聊得正是得意,见沈大爷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,立马拉了他过来,屁股往旁边一挪,硬是给他挤出来一个位置。

“我该同沈大爷道声贺喜,沈家能有今日,也是你们应得的。”

沈大爷眉目轻皱,“张爷何出此言?”

张二爷回头往那雅间的方向一望,悄声附在沈大爷耳边说道,“今儿沈老夫人寿宴,能请太子和瑞王前来贺寿,沈家的飞黄腾达,不就是指日可待了?”

这话听着是在道喜。

却带了些酸。

沈大爷一笑,“我道是何事,今日太子和殿下过来,不过是为了灾情,张二爷这声道喜,我沈家可受不得,莫非张爷还不清楚,我沈家自来不求名誉,只求能保住祖上的基业。”

话头本也该就此结束了,沈大爷人都已经站起来了,那张二爷却是没想罢休,一把又将他拉了回去,满身酒气地说道,“沈家的基业,我倒是清楚。”

“当年香山谷的药王顾先生,收了八个徒弟,几十年过去,能撑到如今的,也就只有你们沈家,我突然想起来,沈老爷子在世时,来我这里买了几位特殊的药材,虽未告诉我要做何用,不过我猜,八成也是顾先生留的那药方子上头的东西。”

沈大爷脸色一变,对不远处的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,“张二爷喝醉了,先扶他下去休息。”

两人刚靠近,张二爷一把便将其推开,一个起身蹭倒了身后的板凳,立在了那宴席中间,声音突然就提了起来,耍起了酒疯,“谁都知道你们沈家每代都会找一位资质优秀的人,来继承顾先生的衣钵,几代下来皆是传男不传女,谁知沈老爷子当年却偏生棋走险招,竟越过了你这个嫡长子,直接传给了沈家的四娘子,只可惜四娘子终究还是负了他,不肯留在沈家,坚决要嫁进江陵江家。”

这一吵闹,场面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了下来。

张二爷借着那股酒劲,不吐不快,“要不是十年前的那场瘟疫,连我也被沈老爷子给骗了,你我皆知那瘟疫一起直毁人肺腑,根本就是无药可医,要不是四姑娘,围城中能有人活着回来?”张二爷说完又是一脸疑惑,“不过我就是好奇,那么多人都活了下来,怎的四姑娘自个儿却没能出来,若我猜得没错,怕不是沈老爷子制成的那丹药......”

最后一句张二爷没能说出来。

沈大爷立在他身后,从袖子底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往张二爷后腰上一戳,张二爷整个人一软,身子直接瘫在沈家两家丁怀里。

沈老夫人派来的人也才赶到。

张二爷刚耍酒疯,大哥儿沈鸿立马就去了沈老夫人跟前,江沼也在,只见大表哥附在外祖母耳边说了什么,外祖母的脸色突然就变了,问了一句,“当真提了这事?”

大哥儿点了头。

沈老夫人赶紧让鸿哥儿过去,“甭管是什么法子,止了他那张嘴再说。”

江沼正要问沈老夫人发生了何事,沈老夫人却是先转过身抓了她的手,温和地说道,“姑娘先回你竹苑,今儿人多,咱就不图这热闹了。”

说完便也将沈家的几个姑娘,都支了出去,“都去你表妹屋里坐坐。”

几人一道起身,走到廊下,大姑娘和二姑娘眼睛却都是不由自主地往外客的方向望了望。

今儿虽被沈霜臊了一顿,两人还是暗地里收拾打扮了一番,本想借这机会瞧一眼自个儿的未婚夫,谁知还没瞧见人,那头就出了事。

江沼笑她们那做贼似的模样,也扭过头顺着那视线望过去,却一眼就看到了陈温。

江沼适才跟着瑞王出了那鹅暖石路,便分了道,瞧着时辰也快到了宴席,江沼便往长廊上走,这才错过了与陈温在沈老夫人屋里的碰面。

宴席一开,宾客分了内外。

若不是此时看到陈温,江沼还不知他今儿来了沈家,江沼眸子一淡立马收了视线转身走人,大姑娘二姑娘左顾右盼地瞧了两眼,赶紧跟上。

“是出了何事?”走在路上沈桐心头还是不安,问了一句,三十多桌的宴席,这会子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。

谁都想知道。

后来快到竹苑了沈桐实在忍不住,便揪住沈家三公子沈康过来,让他去打听打听出了何事,沈康没去多久就回来了,也带回了消息,“外客那头有人喝醉酒闹了点事,姐姐们不用惊慌。”

沈霜自来会察言观色,更何况是自个儿同父同母的弟弟,见沈康低着头,眼神打飘,便知事情有蹊跷,没过多久便寻了个借口跟了出去,匆匆找到了沈康,“有什么事瞒得过今晚,也瞒不过明日。”

沈康便同她说了,“张二爷今日在宴席上,提起了沈家那张药单子,还提了四姑姑的死,这事三姐可莫让表姐听见,祖母可是特意嘱咐了,能瞒一阵是一阵。”

沈霜这回也被震住了。

沈家那药单子就如同天上的九霄云殿,玄乎得很,说没有人人又都听说过,要说有,却无人看到过。

别说沈霜,就连沈大爷怕都没见到。

沈家上下今儿四处都忙,没人顾得上清扫庭院,沈霜一时失神,没注意到脚下,踩在了一根积雪压断的枯枝上,身子一个失重,眼见着就要屁股着地,胳膊肘及时地被一只手托住,带着一股轻风,沈霜能闻到清淡的薄荷香。

“小心。”

待沈霜回过神,对面的人已经松开她,直朝着宴席的位置而去。

沈霜瞧着那挺直的背影,竟是哑了声,忘了问姓名。

好在沈家的官家跟了过来,沈霜便抓住官家问了句,“刚才那人是谁?”

“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秦将军。”

沈霜深吸了一口长气,愣了好久,脸色渐渐地开始发烫。

秦将军本在外头候着,见院子里的热闹声突然安静了下来,便立马进去找陈温,刚过去就见陈温和瑞王迎面走了出来。

张二爷说的那话,不懂的人听了,就当是酒后胡话,没往心里去。

但同行之人,知道内情的人听了,便会忍不住多想。既然沈四娘子继承了沈家衣钵,如今人都死了十年了,那又是谁继承了衣钵。

陈温出来见到沈老夫人,还未开口,就听沈老夫人先福身说道,“今儿是我沈家招待不周,还望殿下和王爷见谅。”

陈温便不好再问,也没有再呆下去,有他和陈誉在,沈家只会更忙。

出了沈家大门,瑞王才终于将那沈四娘子对上号,“沈四娘子不就是江二夫人吗。”

陈温脚步很快,根本没搭理他。

作者有话要说:  宝贝们!白嫖跃跃是需要技术的,前五十名才能瞟得到,今天不确定有没有二更,如果能写出来应该也是下午。(后面的人物会慢慢地串起来的,保证每一个都不是虚设。)

跃跃再推一篇自己喜欢的一个古言文案。

《暴君的报恩》

前世程寒碰到了一个被人欺负的小丫头,动了恻隐之心,买了回去继续欺负。

后来朝中大臣说,找到了前朝余孽。

程寒看着跟前这张无比熟悉的惨白小脸,笑了笑,“原来你是公主,朕之前亏待了你,给你个妃子的名分如何?”

两朝人马在城门前对峙的那一日,程寒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个身影,红如火。

小丫头回头冲他一笑,如一片落叶飘下了城墙,茫茫白雪中映出了一团血红,红的妖艳夺目。

小丫头死后的第五年程寒郁郁而终,再次睁眼,程寒回到了他将她初次买回来的那夜,程寒看着跪在自己跟前,褪尽衣衫的人儿问他,“皇上可满意?”

程寒起身将她扶了起来,替她披好了衣物,紧紧地拥入怀里,“朕满意。”

从此小丫头便知,皇上看上了她的美色,

渐渐地开始得寸进尺。

后来小丫头发现叔伯口中的暴君,脾气真好,直到有一日看到欺负过她的姑娘,被剁了手,小丫头才吓得花容失色防备地看着他。

程寒却将刀递到了她手里,“谁要欺负你,你剁了就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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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打脸日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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